有留下足夠讓你記得的作品嗎?

【签证】生长痛



*BGM: 徐秉龙 - 双子

长大本身就是一场必经的伤害,不爱很疼,爱了更疼。那个说着要保护他的人,终于也还是亲手将他推去见识了那些暗夜雨滴坠地的刺耳,华美吊灯粉碎的空荡,还有用力的去爱人是多么的不明智。

Side A.

彩排时间多拖了三个小时。录制节目这事,本来生理时钟经常都是跟着拍摄进度一起昼夜颠倒的,由不得人,忙起来的时候脚不沾地,录完一摘麦倒头就睡过去,周震南在演艺圈打滚摸爬也不只一两个年头了,时至今日早就没有什么适应不良可言,约签下去,不适应也得适应了。况且他早些年为了在期限内交出歌来就常常天亮才睡下,胃疼和腰痛也都是少年时期练舞就留下来的老毛病,疼醒了然后半夜挂急诊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如今年岁渐长只有变本加厉,他本来就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再加上本身性子也倔,不允许自己拖累别人,所以抱病上阵也是家常便饭,例如今天。

他刚刚跳完在节目上要表演的新编的舞,只是彩排而已并不需要用尽全力,棚子里空调也开得很凉,照理来说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只是他这会儿还发着烧,身上一层黏腻的薄汗,能感受到每个毛孔都往外冒着浮躁的热气,他脑袋又热又沉,像装了烧红的铁块一样,一只手拨开碍事的浏海,底下是早就不凉了的退热贴,因为沾了汗水的缘故失去了黏性,翘起一个小角,他心烦意乱,干脆就把退热贴撕了,额头上沾着黏糊的残胶。

其实也是用尽全力了。他站在原地大口的呼吸了几口,稍微缓了一下又才下了台来,站在从后台通往舞台的阶梯上,忽然回头去望。今天现场没有粉丝在,莫力姐今天在公司有事情要谈就没跟着他来,惦记着他还发着烧,无奈公司那边也确实走不开,只好在微信里不放心的多叮嘱了他几句。他是最后一个节目了,到这里彩排就告一段落,工作人员都有各自的收尾工作要做,一个比一个忙,倒是他一下子闲下来了,空落落的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现场实在没有人是真的那么在乎他一举一动,拿放大镜管着他检视他。他还愣着,方才犹炙热的打在他身上的聚光灯啪的一声全灭了,整个挑高的场地一瞬间无声的陷进黑暗里,空旷到骇人的空间里只余了几个大型摄影机的钢筋手臂冷冰冰的浑沌的影,黑暗像绵密的海潮向他涌来。

他立在阶梯上,方才动的时候还觉得热,现下静止下来了才措不及防的觉得冷。生理和心理上的疲倦一下子变作洪水猛兽朝他扑上来,骨头也不吐一根。他其实一直觉得这不长不短阶梯像两个全然不相干的平行宇宙的连结,往上走是一场双脚腾空的梦,他光鲜亮丽又姿态得体,用少年最意气风发的样子去拥抱掌声和鲜花,做众星拱月的明月,可下了台去呢,下了台他就猛然回到地面,摆在他面前的是最真实的他自己,弱点和棱角,无奈和疲惫,一切都无所遁形,映照在化妆室镜子里的妆看起来都像狂欢后的不合时宜。做他这一行,毕竟全靠着萍水相逢的爱意吃饭,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多到数不清,最开始喊着口号扛着大砲陪他到处跑,说着爱他一辈子的人现在也不知道还剩几个。他最开始也确实是一字一句都动真情,后来爬得越高,实在是越发心力交瘁。这一路上他接受过的表白和赞扬不算少,也是着实感激,只是仍然没什么安全感,战战兢兢的前行,经常感到渺小和错乱。

没办法,那些隔空的温柔毕竟做不了他具体的拥抱。

他恍了神,又想自已的心病大概任何人都解不了。但要是马伯骞这会儿能陪着他也挺好的,他大概也能够踏实一点。

他走出大楼外的时候当然早就看不见太阳了,但也远远还没到看日出的时候。莫力姐说不定这会儿还在通宵开会,不可能来接他,他也没指望公司能派车来,不然他也用不着现在还站在路边想着接下来要不要回宿舍,还是把因为有行程的关系这几天也在北京的马伯骞也从宿舍里叫出来。后来才恍惚想起这个点大概他也睡了,毕竟马伯骞明天还要去见他女朋友。

周震南很清楚要是自己打电话过去,马伯骞没有不出来的可能。只是出来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是站在沙漏里的人儿,只不过是零零碎碎的又往他头上洒下那些该死的喜欢和绝望而已。他手里拿着的手机停留在拨号界面,号码没存进联络人但是早就烂熟于心,他犹豫了一会,最后也还是没播出去,萤幕上亮晃晃的时间显示着两点半了,深夜邻近清晨,路口的风有点凉,吹得他指尖冰冷,像某种无声的拐弯抹角的暗示。罢了罢了,自讨没趣。

自己喜欢马伯骞着实是一件很弔诡的事。周震南一边慢悠悠的想,一边往宿舍的方向走。宿舍和他彩排的地方只隔了三条街,算不上远,他也没顾虑就这样走回去感冒会不会加重,风灌进外套里来也不介意。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还需要更清醒一点,才足够他冷静的从第一视角抽离出来,理智的用旁观者的身份沉溺。

好几年前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马伯骞这件事情,也是在这么个极其平常的凌晨两点半。

那阵子周震南在参加一个封闭的音乐创作节目,给关在宿舍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多月了,星期天晚上十点预计一个小时的直播拖到接近十二点才结束,他回到导演组给他安排的宿舍房间,刚刚洗完澡把自己塞进被窝里就接到了马伯骞的电话。

“喂?”

“你回到房间了吗?”

“嗯。”他把脸半埋在被子里,只露了一双漂亮眼睛“唉Victor,我的直播你看了没有。”

“看了看了,南哥特别炸,特别牛叉儿。”

“南哥是不是全场最帅?”

“wow,那当然,必须的好吗。南哥不仅全场最帅,还是全场最高。”

“也是全场腿最长~”

他掐着怪里怪气的腔调讲完这句话,和马伯骞在电话两头一同笑起来,翻了个身,弯弯眉眼里藏着一对喜孜孜的半透明墨色星球,手机贴着耳尖热呼呼的发烫,像马伯骞的笑声都在他身体里共震似的。

“都十二点多了你还不睡吗?直播真的太累人了,你今天就别熬夜了,洗洗澡早点睡。要不我先挂了啊?你好好休息……”

“唉别别别……我现在实在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呗。”

他知道马伯骞是关心他的休息,但是他哪里舍得就这样挂电话。他同马伯骞都好久没见面了,积了一箩筐大大小小天南地北的事情,他能从来节目里探班的小孩一路讲到莫力姐微博新发的吐槽。

“也不是不行……只是我现在有点忙,就是新专辑里你要给我打辅助的那首歌,我跟编曲老师刚刚正好讨论到一半,你讲话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回得那么快……”

“没事,你弄你的,电话放旁边就好了,我听听你那边的声音也挺好的。”

“这样真的可以?”

“可以。”

周震南平躺着,手机放在耳边,另一头悉悉窣窣的传来马伯骞跟别人讲话的声音,混杂着keyboard的钢琴声,通过电流传播有点失真,但仍然是那副熟悉的样子,这让他久违的有一种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的安定感。事实证明马伯骞是对的,直播是真的很累人,他一开始还能断断续续的和马伯骞扯两句,到后来意识迷迷糊糊的,电话也没挂,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不太清楚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电话还通着。马伯骞可能听到没人回答就猜到他已经睡着了,声音刻意放小了很多,他又把音量往上调了几格,才听清楚那边的声音。周震南觉得自己可能睡了挺久的,另一边的讨论已经结束了,剩一点布料摩擦的杂音。

“南南?你醒着吗,能听见我说话吗?两点半了,我也要睡了。”

“……我挂电话了啊。晚安。”

周震南是清醒着的,但从头到尾都没作声。

通话被掐断了。突然亮起来的萤幕光线扎在他的视网膜上,反射的闭上眼还是留下了残影,周震南手里捏着运作了太久感觉都快烧起来的手机,指尖因为不自觉的用力而发白。

他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只剩下马伯骞最后的那句晚安,微弱的,格外清晰的,沿着他肌肤纹理和蜿蜒骨缝,钻到他心口上去。

周震南终究逃得不够快。不管是突然的光亮、欲来风雨还是隐秘心事,都抓住他了——

是了。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

自此之后马伯骞便成他左胸腔一颗缓缓下沉的大石。

这个人从他十五六岁开始陪他长大,走在他身侧同他一起披荆斩棘,如今也让他那些黏糊糊的小心思变成荆棘丛,在他胸口错乱生长开来,横冲直撞,胡搅蛮缠。

说疼也是很疼的,但周震南清楚自己并不会把这些全部不管不顾的倾倒给马伯骞。他自诩对马伯骞还称得上了解,他看得出来马伯骞不爱他。最最可恨是他知道马伯骞没有在装傻充愣,一点儿都没有,马伯骞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所以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真的狠下心痛痛快快的恨起马伯骞来。

可周震南既然不恨他,就只能没有尽头的抵死和自己纠缠。

他这些年和马伯骞的关系较以往甚至更加好了,周震南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摆在从前周震南根本不觉得马伯骞黏他是什么大事,毕竟他和马伯骞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形影不离,出双入对也都是常态,到了前几年他们俩都在事业上升期,各自都忙,行程也鲜少重叠,才慢慢见得少了,一个月勉勉强强能见上几面,一面都见不上也是常有的事情,他正是那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马伯骞的。

后来周震南开始闭关,偶尔才上一两个通告,其他时候都关起门来做音乐,也过上了宿舍和录音棚两点一线的生活。那阵子马伯骞和现在这个女朋友交往了有一小段时间,照理来说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还得分出一些给她,不可能在周震南身上花比以前还多的心力。

那阵子周震南简直开始怀疑马伯骞是不是闲得慌,只差亲自打电话给莫力姐问马伯骞是翘班了还是和他女朋友吵架了,宿舍里满满的行程表跟写假的似的。周震南毕竟过往也半开玩笑的担着马伯骞CP的名头,想着如今避避嫌总归是不会错的,况且他自己对马伯骞怀的什么心思他自己心里有数,如今想把距离拉远了,一来是免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二来是也不至于想不开到自己往枪口上撞,但马伯骞像最顽固的那种口香糖,有千千万万条丝缠在他身上让他只能离那个人越来越近。

起初马伯骞不在北京的那一两个礼拜还好一些,具体表现局限于工作间隙给他发微信,没隔几天晚上就电话费不要钱一样的给他打电话,大多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想让马伯骞好好休息,自己又不太舍得挂电话,恋恋不舍的心理纠结半天就没了动作,马伯骞那边倒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莫名其妙就扯到半夜两三点。到后来马伯骞做了一档综艺的常驻嘉宾,录节目原因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北京了,期间的其他行程也刚好都没跑得太远,从早到晚要没别的事情就和周震南朝夕相对,没事还能以“你在室内呆了这么久都要发霉了,不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你也得出去晃晃才有灵感啊。”为由拉着他去逛逛超市或出去走走。

周震南本来也就由着他去了,毕竟那人行程就在北京,也确实是除了宿舍以外没处可去,他没什么可挑人家毛病的,另一方面他也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才有马伯骞越来越疏于维护和女朋友的关系的错觉,人家根本感情好的很。

直到有一回他碰上了瓶颈期,坐在桌前一两个小时一句话都憋不出来,百无聊赖给人在上海的马伯骞打了电话,那天半夜十二点多门铃响起来,他看到本来应该明天早上回来却突然把机票改签的马伯骞站在门外才意识到这整件事情,好像比他想像的更加严重。之后他借马伯骞的手机用,无意间看到通话记录里上一次他和他女朋友通电话已经是五天前,他才脸色惨白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马伯骞确实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大把大把不嫌奢侈,也不计后果的几乎全花在他身上了。

要命。

这么扑朔迷离的剧情他根本就猜不懂。马伯骞的态度让他有浸泡在一种带着诡异药味的感冒糖浆里的错觉,整个人在自私本能的满足和道德上的歉疚里载浮载沉,庆幸又难过,带着一种反胃的几近痛楚的幸福。

飞蛾去拥抱火焰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人类虽不,却照样没有免疫系统能对付光亮和温暖。他妄图窃取温度,一开始快乐,后来越抱越疼,加大力度相贴的胸膛底下是他被伤得一身甜腻温热的血,还要用尽力气扮兄弟情深。周震南倒几度说服自己那倒不如不接近,他能少受些罪——但显然做不到。

哪怕只是马伯骞又要起飞了,周震南送他到宿舍门口,走之前给他一个兄弟间的熊抱,他太容易情感泛滥,所以越发用力的同时也要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关系了,才不会失控的把全部的关心和体贴裹在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细节里丢出来,他知道自己在马伯骞面前是无所遁形的——马伯骞一向能拆穿所有他不愿意让他明白的,也能轻松无视他刻意放在马伯骞面前恨不得他明白的。

所以他除了肆无忌惮靠近以外,也早就没有别条路可走了。但他同时又惦记着那个人身边还有一个比他更为正当的能够拥有马伯骞的全部的女人,说到底他还是有几分妒忌和不自信,小心翼翼的转身埋葬自己的无望。

周震南当然是见过马伯骞的女朋友的——以马伯骞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对方是稍微成熟一些的类型,一头长发和精致的红唇都很符合马伯骞的审美,个性倒也很能和马伯骞互补,应对进退之间圆融得体而不油腔滑调,能在很多地方替马伯骞的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打掩护,偶尔的一些小调皮也不引人反感,挑不出病处来。往马伯骞身边一站,怎么看都是非常符合世俗定义的好,他越看只越觉自己相形见绌。

但周震南分明是在心里咬牙切齿的,仍有些神奇的较劲和不甘——从前和马伯骞互补的是我,最最亲密的是我,马伯骞是他不能容忍被夺走的绝对领域,任何试图在这段关系里凿出一个裂缝来的都是敌人,遑论介入。

但他能说什么呢。毕竟是马伯骞自己让敌人登堂入室的,他这一拳只能打在棉花上。

他气极了,也不知道究竟气谁,只能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克制自己,该发言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被他咬碎了发狠的吐出“我家智障以后就交给你啦,辛苦辛苦。”这种别扭的祝福来。他明明并不想把马伯骞让给任何人——

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剩下的随便什么毫不相干的闲杂人等。

周震南在距离宿舍剩下一个街口的时候接到了马伯骞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儿操着一把暗哑的嗓音,一本正经的给他丢震撼弹——

“南南,我分手了。”

“……被甩了?”他声音极轻,像害怕自己的语言刺伤谁一样。

“严格来说不是,”马伯骞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周震南像被什么烫伤似的,抖着手猛地一下子把手机拿远,深呼吸了几口缓了一阵又把耳朵贴上去,比之前凑得更近,生怕错过什么。

“是我提的。”

周震南几乎没控制住自己,嗷呜的哀嚎了一声,捂着心脏在街口蹲下来,整个人变成小小的一团。他胸口闷痛,说不上来是因为心脏跳得超出他负荷还是那些快要被他自己亲手掐死的荆棘又开始得了甘霖,重新疯长起来。

周震南第一次见识到喜欢原来是一种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样的东西。

他正在变得患得患失,马伯骞一句话就够他双脚腾空,他从前不这样的,可他偏偏又在劫难逃,只要给他那么一点点仅剩的希望,他就还能忍着身上的败烂疮疤咬着牙固执的喜欢下去。

他原本已经不剩什么了,如今马伯骞又赠他那些负罪感深重的欢喜,卑微又见不得人,却足够他揣怀着继续在那人眼前蹦跶。

“……你喝酒了。”肯定句。

算默认了。

“你在哪?”

“……家里。”

“你等等,我现在就回去找你。”

周震南从未如此果断的挂断电话,头脑也一瞬间清明了起来,他站起身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一开始还只是往宿舍的方向快步走,到后来就跑起来。这时候的风已经比两点半更冷了,刮过他的面颊不算舒服,但也不到痛的程度,他步履不停,左胸腔沉甸甸的在发烫。

他不想再多等任何一秒了,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马伯骞。

他能怎么办,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了,早就没有了。

他只能在马伯骞这条蜿蜒山路上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他懂不懂我的密切。

或者说——

我可以对你抱有期待吗?

——TBC

废话有点多。首先是很开心又跟大家见面啦,这次试个水,不太清楚大家喜不喜欢这种几乎没有剧情全是交代背景和心理活动的故事……至于剧情不完整的地方,应该都会在面包圈的Side B 里补充明白。最后请留下你的评论再走吧…说什么都可以啊我也不咬人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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